第九百五十八章 異變

　　荊忌小心培育著替頭蚴。

　　對於替頭蚴他了解的並不多，基本都是從氏族人的交談裏得知的。所以除了繁殖替頭蚴外，他決定親眼看壹下它有多厲害。

　　他捉來了壹些動物，有普通體型的猴子，有身高三米的壯碩黑猿，有拳頭大的大眼獴猴，並用特殊的藤條將它們全都拴在樹林裏。

　　所有猿猴驚恐掙紮尖叫。

　　黑猿咆哮，猴子撕扯著嗓子厲嚎，組合在壹起嘈雜無比，震得樹林裏的葉子簌簌掉落。荊忌卻好像沒聽到似的，不緊不慢地走到河邊，用石碗舀了壹碗水，再折返回來。

　　他走到壹只黃毛猴子邊上，吝嗇地往水裏放了壹粒蟲卵，接著右手鐵鉗般箍住猴子的嘴巴，手指抵開它的尖牙，硬將混著蟲卵的河水灌入它的喉嚨。

　　河水壹滴不漏地被倒了進去。

　　“嘶吼！”

　　黃毛猴子被放開後，猙獰地朝著荊忌齜牙低嘶，雙眼冒著紅光，劇烈撕扯藤條，想要掙脫藤條逃走。

　　然而這藤條像有生命壹樣，越掙紮反而箍得越緊，猴子被拴著腳倒吊起來，四肢驚慌失措地亂蹦彈。

　　“嘰嘰嘰嘰！”

　　猴叫聲變得充滿討饒。

　　荊忌走過去扯了扯藤條，讓猴子腳落地。

　　猴子毫不感激，壹落地後猛地撲上來撕咬荊忌的小腿，然而那看似尖利的牙竟連荊忌的皮都咬不破，荊忌連阻止都懶得阻止，輕輕踢了它肚皮壹腳，接著繼續給下壹只猴子餵摻了蟲卵的水。

　　全部餵完後，荊忌很有耐心地等待它們的變化。

　　這壹等就是壹天。

　　古林裏的天色漸漸變黑。

　　紅月升起，巨蟲狂歡，坐在枯樹葉上的人影被黑暗吞沒。

　　時間緩慢推移，旭日東升，天際染上魚肚白，枯樹葉的葉尖凝出露珠，坐在上面的人影被第壹縷陽光照醒。

　　荊忌睜開眼睛。

　　他發現壹天過去，整片林子裏的猿猴竟都完好如初，就連最小的獴猴都依然活蹦亂跳，沒出現任何癥狀，壹雙寶石大眼依舊充滿光澤，沒有蒙上陰翳。

　　荊忌皺起了眉頭。

　　“……難道聽錯了？”

　　氏族人說替頭蚴發作應該是很快的，體型越小，實力越弱的動物會發作得越快。

　　這麽長的時間，就算是戰士也應該出現癥狀了。

　　荊忌陰著臉抓過壹只獴猴，仔仔細細地檢查這只毛發稀疏拳頭大的小東西。

　　小獴猴在手中劇烈掙紮，顯然很有力氣。

　　荊忌皺眉扒開它尖長的耳朵，又翻開它的皮毛仔細看，沒有找到壹粒蟲卵。

　　思考片刻，荊忌拔出骨匕。

　　刀尖刺進獴猴的身體，在獴猴的慘叫聲後，迅捷快速地剝開它的皮膚，確認皮下沒有蟲卵後，刀尖順著紋理壹寸寸切開肉，翻找裏面可能潛藏的蟲卵。

　　他搜尋得很仔細，連內臟都剖開來看了壹遍。

　　然而獴猴的身體十分幹凈，即使剖開血管，都找不到壹顆蟲卵。

　　荊忌放下骨匕，去河邊洗了洗手，將血汙洗幹凈。接著手指如鐵，破西瓜壹樣將獴猴的頭顱哢嚓挖開。

　　手指在軟塌塌的腦子裏掏了掏，半天後，終於掏出壹條極細極細，跟剛孵化出來的蠶蟲差不多大的白肉蟲。

　　他松了口氣，隨手新抓了只獴猴過來，撚著這條又細又小的替頭蚴幼蟲，將它塞進獴猴的鼻孔。

　　為了確保幼蟲鉆進去。

　　他堵住這只獴猴的鼻孔，又拎著這只可憐的獴猴的腳，將它倒著晃了晃，最終才用藤條將它拴住。

　　……

　　荊忌極有耐心地進行了幾個月的試驗。

　　最終的結果令他驚喜萬分。

　　他發現，或許是因為替頭蚴經歷過壹場滅絕性災難的關系，幸存的替頭蚴發生了很大變化，更準確的說，是進化。

　　有很多特征跟氏族人說的替頭蚴不同。

　　新替頭蚴的生長周期更長。從蟲卵入體到替頭蚴在大腦中成熟，最起碼需要五天的時間，而對人來說這個時間會更長。

　　另外，就算替頭蚴已經在宿主體內變為成蟲，宿主的半個腦子都被蟲子替代，但宿主外表看起來依然是正常的，可以自主行動。

　　這種變化頗有種共生的意味，也更隱蔽。

　　荊忌隨手抓過壹只黑猿的手臂。

　　“吼——！”

　　這只身高三米，滿身都是堅硬肌肉的黑猿兇狠地咆哮嘶吼，等發現抗爭不了荊忌的力量後，又嗚咽求饒。

　　荊忌踩著黑猿的胸膛，扒開它的眼皮翻看。

　　“沒有蟲卵。”

　　他揪著黑猿的頭皮，側面看它的耳朵孔，裏面也沒有發現任何蟲卵。

　　“果然，這裏也沒有。”

　　荊忌敲開黑猿的頭顱，往裏掏了掏。不出意外，裏面的替頭蚴已經成熟了，替代了黑猿的壹半腦子，肥碩的很，抓出來後滿地亂爬，又精神又惡心。

　　荊忌往自己的耳朵鼻孔塞了布條，剖開黑猿的軀體，壹粒粒收集它身體裏的蟲卵。

　　替頭蚴的第三點變化——不會無限制的產卵。

　　而且有的蟲卵非常非常的小。

　　血淋淋的刀尖剖開腹部，從肝臟的地方挑出壹粒沙子大小的蟲卵。

　　蟲卵帶著血，正粘在刀尖上。而如果沒有這血，這粒極其微小的蟲卵絕對會被風卷起，如果碰巧吸進鼻腔，那麽它就會像種子壹樣生根發芽。

　　如果說以上三點變化，會給氏族帶來極大麻煩的話。

　　那麽另外兩點變化，帶來的就是覆滅性的危險。

　　——克蟲粉，對新生代替頭蚴無效。白杷湯，對新生代替頭蚴同樣無效。

　　本來，荊忌是想著用替頭蚴給氏族帶點麻煩，再用毒蘑菇孢子給氏族重創的。

　　長久的流浪中，他找到壹種極其稀有的毒蘑菇，這種毒蘑菇的孢子具有極強的致幻性，無論實力多強的兇獸，只要吸入壹點點孢子，就會陷入無盡的瘋狂。

　　而當這種孢子被壹個族群吸入，不管是蟻群還是蜂群還是恐龍群，都會陷入極其激烈的自相殘殺中。

　　這蘑菇孢子本來是他給氏族帶來的正餐。

　　但經過試驗後，他改變了主意。

　　替頭蚴，更危險。

　　……

　　熱辣辣的兩輪太陽照耀大地。

　　壹頭巨型翼龍緩緩飛過。

　　強勁的氣流卷起地上幹燥的塵土，黃沙漫開，鋪天蓋地地湧向石屋群落，恍如壹場小型沙塵暴來襲。

　　坐在雷夔獸背上喝水的霆巖，頓時被沙塵撲了壹臉。

　　霆巖表情麻木地靜靜沙塵平息下來，然後伸出食指堵住自己的壹只鼻孔，“嗤”的壹聲用力噴氣，將另壹只鼻孔裏的沙子噴出來，接著再換另壹只。

　　將沙子全部噴出來後，他發現水囊中也進沙子了，郁悶地將水囊扔到壹邊，任由裏面的水泂泂流了壹地。

　　錐：“別扔啊，我還想喝呢。”

　　他坐在地上，背依靠著雷夔獸的腹部，雷夔獸高大的身軀擋住了熱辣的太陽。

　　因為坐在背風處，錐倒沒有被沙塵撲到，面目還算整潔。

　　他擡頭看著壹臉黃沙的霆巖，幸災樂禍道：“再不洗臉，妳阿姆站在妳面前都認不出妳了！”

　　霆巖擼了把臉上的塵沙：“懶得洗。”

　　“洗完臉，壹擡頭風壹吹，臉不又臟了，還不如不費這勁。”

　　錐明白霆巖的感受。

　　他長籲壹口氣，徹底地癱靠在雷夔獸身上，望著黃朦朦的天空，嘆息道：“這裏也太幹了，我好想回羲城……”感覺呼吸間都是塵土味，他無比想念羲城濕潤清新的空氣。

　　霆巖郁悶：“我也想回雷部落，別的沒什麽，就每天吸沙子受不了！”

　　錐揶揄他：“妳們雷部落不是喜歡在沙塵暴中驅逐獸群麽，怎麽，這點小風沙就受不了了？”

　　霆巖翻了個白眼：“我們那沙塵暴就壹年幾次，現在這是每天泡在沙子裏，能壹樣嗎？”

　　“他們這氏族人的日子過得是真糙，連躲到石屋裏都能被沙吹壹臉。”他嘀咕了壹句。

　　氏族人的石屋巖石打磨得太粗糙，漏風沙。

　　大陸之橋的風沙太大，別說人了，連戰獸都受不了這風沙。

　　像他們靠著的這頭雷夔獸，甭管周圍有多大動靜，是有翼龍飛過，還是聽部落巨型白毛袋鼠咚咚咚地震似的來串門，壹律保持蹄子捂鼻子的姿勢，眼睛緊閉，趴在地上壹動不動，恍如壹條死狗。

　　原本青黑色的雷夔獸，現在被沙塵吹得渾身上下找不到壹點青黑色，土黃土黃的。

　　“哎，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回去。”

　　霆巖垂著頭，用力拍打自己的長頭發。

　　壯觀的沙塵在陽光下撣落，飄飄灑灑地飄到錐的身上。

　　錐冷不防被灑了壹頭，跳了起來，怒罵：“妳他阿姆的幹什麽呢！”他甩甩自己的頭，滿頭綴著骨飾的小辮子叮叮啷啷作響。

　　霆巖嬉笑。

　　錐怕他再作亂，幹脆找了塊白色蠶布，把自己的頭包起來。

　　霆巖：“真臭美。”

　　錐：“妳不臭美倒是把自己頭發給剃了！”

　　霆巖笑著道：“我……阿嚏！”

　　壹陣裹挾著砂礫的風吹來，霆巖狠狠打了個噴嚏。

　　錐本來要奚落他，忽然目光在他臉上壹凝：“哎，我感覺妳臉上是不是長白斑了？”

　　“是嗎？”霆巖撓了撓自己的臉，也不在意。

　　錐：“我們羲巫大人說過，臉上有白斑，可能體內有寄生蟲，妳要不要請醫巫去看看？”

　　“臉上有白斑就是有寄生蟲？也許是曬得呢？”霆巖揮揮手，“算了，就算真是寄生蟲，也不至於去麻煩醫巫，自己喝點白杷湯就好了。”

　　錐也就是隨便那麽壹說：“那妳記得去喝點白杷湯。”氏族的白杷湯是真有用，不僅能對付替頭蚴，還能打落其他寄生蟲，甚至如果頭上有虱子的，用白杷湯壹澆就能把虱子逼走。

　　說白杷湯白杷湯到。

　　聽綠耳扛著壹缸冰鎮的白杷湯，興沖沖地過來。

　　“咚！”

　　石缸重重地被放在地上，發出沈悶的響聲：“來，特地給妳們帶的，解解渴解解渴！”

　　錐和霆巖眼睛壹亮，喜出望外。

　　“好兄弟！”

　　“剛想喝這個妳就送來了，哈哈！太好了！”

　　他們三人壹個是羲城人，壹個是雷部落人，壹個是聽氏人，本來沒有任何交集，卻因為共同的朋友葉羲而聚在壹起，後來發現彼此投脾氣，就多來往些。

　　聽綠耳作為實力最高的那個，經常照顧他們，也沒什麽九級戰士的架子。

　　“我用冷巫紋冰過了，還加了很多妳們羲城的雪糖，保證好喝！”聽綠耳笑著說。即使替頭蚴已經被消滅，但氏族長久以來喝白杷湯喝習慣了，依然三五不時地喝點。

　　“好！”

　　霆巖抱起那口大缸，暢快地直接對嘴咕咚咕咚喝。

　　錐：“這水有沒有燒過？”

　　聽綠耳嘖了壹聲：“妳們羲城人忒多講究。”

　　錐也渴了，舔了舔嘴唇說：“沒辦法，我們羲巫要我們喝開水。妳快說，妳是用滾水冷卻後的水，還是直接用的湖水？”

　　聽綠耳講了實話：“直接用的湖水。”

　　大熱天的誰有耐心燒水，湖水灌進缸裏，然後將白杷果擠爛，連果汁帶果肉扔進去，然後木棍攪壹攪，就齊活了。

　　他還算講究的，用冷巫紋給冰鎮了壹下。

　　其他人誰搞這個。

　　“咕咚咕咚！”

　　霆巖跟水牛似的還在雙臂抱著缸仰頭狂喝。

　　錐則盯著那結著白霜的缸壁陷入了糾結。

　　這白杷湯看起來冰冰涼涼的，大熱天的喝壹口壹定很爽……但羲巫又說過最好不要喝生水。

　　喝還是不喝，這是個問題……

　　霆巖咚地將石缸放到地上，壹抹嘴巴：“給妳留了，沒喝完，快喝吧！”

　　過了兩秒，錐最終沒頂住幹渴，抱起了石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