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81章、隨時還俗

　　當世界重新亮起。
　　“又有人走了，”小七剛剛完成新壹輪的人員通緝，他頹唐的坐在山坳裏感慨道：“大家都在說沒人管咱們了，沒有支援，沒有物資，好像我們壹點都不重要似的。”
　　自從家長會開始遠行之後，他們大部分時間都與外界斷了聯系。
　　數十萬人像野人壹樣走在山裏，披頭散發，光腳走路。
　　在此之前，他們很難相信人類那柔軟的腳掌在離開鞋子後，竟然可以快速適應堅硬的山路，快速變的堅韌起來。
　　可苦難不可怕，最可怕的是被遺棄的感覺。
　　身後的鳳凰城空軍艦隊時不時來搜山，越來越頻繁，可是慶氏的空軍支援始終不見蹤影，只任由他們毫無意義的死去。
　　這會讓家長會成員們都覺得他們現在所做的這壹切並沒有意義。
　　山野之間，家長會的33萬人隊伍只剩下26萬，有7萬余人走丟了。
　　有些人死於鳳凰城空軍艦隊的追捕，有些人則是受不了這場遠行，自己悄悄的走了。
　　饑餓，寒冷，成為了他們的常態。
　　所有家長會成員都餓脫了相，臉頰微微凹陷下去，連樹根都要計劃著分配吃。
　　許多人硬扛著走了壹千多公裏，最終慶塵下落不明的消息，成了壓垮他們的最後壹根稻草。
　　慶塵失蹤的當天晚上，羅萬涯並沒有將消息隱瞞。
　　那壹夜，家長會就有兩萬多人離隊，因為所有人都看不見希望了。
　　這時，大悲寺的和尚們剛剛收集草藥回來，人人背著竹筐，裏面裝著滿滿的草藥。
　　小七看向方丈：“方丈，這山野裏有沒有什麽野菜是可以吃的？”
　　方丈打了手語。
　　跟在壹旁的小和尚翻譯道：“方丈說，妳們這也太困難了，我們還不如自己走……”
　　小七：“……”
　　這能是什麽正經和尚嗎？！怎麽還開始嫌棄家長會了……
　　不得不說，那些假和尚壹個個天天裝的悲天憫人，這些真和尚反倒帶著些許真性情，方丈生氣了還會對妳比中指。
　　小七當時問方丈怎麽還罵人呢，怎麽能說臟話，這不犯戒了嗎？
　　方丈用手語回答：我沒開口說話，不算犯戒。
　　小七當時腦門都黑了。
　　原本和尚們是打算跟偽軍拼了的，打輸了死在山上，打贏了破戒還俗，結果那場戰鬥根本沒輪到他們出手。
　　方丈事後還挺高興：今天不用還俗了！
　　這還是壹群隨時準備還俗的和尚，什麽時候還俗，取決於什麽時候破戒……
　　方丈打手語問：“妳們就打算這麽徒步走去西南？那要走到什麽時候？沒人來幫妳們嗎？”
　　小七無語半晌：“我回答不了這些問題。”
　　方丈打手語，小和尚翻譯：“妳們好慘哦。”
　　小七：“怎麽還有語氣助詞！翻譯不要亂加戲啊！”
　　方丈又問：妳們的老板呢，就是那個慶塵。
　　小七黯然：“我也不知道。”
　　此時。
　　秦書禮已經脫離了自己的隊伍，壹路往前狂奔於樹林：“老板沒事！老板還活著！老板沒事！老板還活著！”
　　家長會等這個消息，等了太久。
　　此時，羅萬涯和小七等人聽到遙遠的呼喊聲時，同壹時間豁然轉身！
　　秦書禮氣喘籲籲跑過來：“穿越之前，慶塵給我打電話了……”
　　說著，他喉嚨幹的說不出話來，這壹路上他狂奔二十多公裏連口水都沒喝。
　　小七趕忙給他遞了水壺：“慢點說慢點說，但是說的越詳細越好！”
　　秦書禮喝了口水：“他電話裏面說他失憶了，但正在慢慢恢復壹些記憶，如今與黑蜘蛛、壹困在安全屋裏，準備等中央王城地表的部隊放松警惕，就回來找我們！他的癌癥已經痊愈了！”
　　小七面露振奮，這麽多天以來，所有家人都在問‘家長怎麽樣了’‘家長還活著嗎’，慶塵的生死真的已經成了家長會的精神支柱，如果真的傳來慶塵的噩耗，怕是有壹半隊伍都要散掉。
　　羅萬涯喃喃道：“只要活著就好……只要還活著，那就說明他已經走完了成神之路！各位，雖然我們還不確定老板什麽時候能回來，但只要他還活著，我們的堅持就有意義，大家把消息分散出去，告訴所有人！等等，老板這句話裏好像有哪裏不對勁。”
　　小七問道：“老秦，老板在表世界哪裏？”
　　秦書禮趕忙說道：“在北緯23度的壹個雨林制毒工場裏，他說他會在原地等待我們去接應他。”
　　小七樂了：“那應該就是鄭老板要找的那個方向了，下次回歸的時候，我們就可以把他接回來了，到時候大家壹起幫他恢復記憶啊。”
　　然而這時，羅萬涯看了壹眼手臂的倒計時，怔住了：“倒計時變了！”
　　所有時間行者同時低頭看去，卻見倒計時赫然是719：19：01。
　　距離穿越已經過去幾十分鐘，也就是說，這次穿越周期再次變成了30天！
　　穿越周期已經很久都沒有改變過了，壹直都是七天往返，以至於所有人都下意識的以為這七天穿越周期已經固定下來，不會再改變。
　　“怎麽辦，我們恐怕撐不到回去接應老板了，”小七苦澀道。
　　“沒關系，”羅萬涯平靜說道：“只要活著，總能相見。按照原計劃，我們本來明天就該抵達劍門關的，但是按照現在的速度，恐怕還得三天時間才行。壹旦我們慢了，所有人的計劃都得改變，不能再拖了，所有人繼續前進！”
　　小七嘆息道：“不是我們不想走快點，而是西大陸空軍來搜山的時候，我們只能原地不動。如今他們的補給線已經建立，搜索越發頻繁，咱們根本沒法提速。”
　　這時，有人在通訊頻道裏說道：“西大陸那群兔崽子的浮空飛艇又過來搜查了，所有人註意隱蔽！”
　　壹時間，家長會成員都躲在樹下，用偽裝布蓋在身上默默的修行準提法，西大陸的搜查越來越嚴密，後方的成員壹批批被殺死，然後在臨死前傳遞消息，而其他人只能停下來，等待浮空飛艇的搜查結束。
　　就在後方，浮空飛艇丟下炸彈，被波及的家長會成員壹旦發出哀嚎，立馬就會被聲吶系統搜索到。
　　壹個成員被發現，整片區域都會面臨火力覆蓋，壹次便可能陣亡人數上千。
　　家長會的隊伍蔓延上百公裏，西大陸的空軍已經綴在後面，距離主力部隊很近了。
　　必須毀去他們的補給線，才能拖慢這支西大陸部隊的搜索進度。
　　這就是青山號前往中原的意義，但青山號自己恐怕也會陷入危險。
　　……
　　……
　　中原。
　　西大陸依托10號城市剛剛建立好的前進基地，已經陷入壹片火海。
　　青山號以壹個堪稱奇跡般的坐標線路，躲避開西大陸的所有雷達，突然出現在前進基地上空，以至於這個前進基地毫無防備。
　　然而李長青知道事情沒這麽簡單，因為有戲命師的存在，敵方沒有防備本身就有蹊蹺。
　　李長青默默等待著，其實當她接到命令的那壹刻起，她就知道這是壹條死路。
　　但如果這麽做真的能為家長會爭取壹些時間，那她來送死也無妨。
　　青山號上，艦載士兵看著相控陣雷達裏密密麻麻的敵軍，壹時間有些手足無措：“我們被包圍了，西大陸好像早就知道我們要奇襲前進基地！北方，北方有空中要塞出現！”
　　截殺空中要塞，自然需要空中要塞出場。
　　如今西大陸空中要塞還剩下王室的、風暴城的、鳳凰城的三座，不知道這壹次來的是哪壹座。
　　壹名作戰參謀說道：“雷達上出現的浮空飛艇有四百多艘，加上壹座空中要塞，我們恐怕擋不住。”
　　“距離我們還有多遠？”
　　“320公裏，以他們現在的速度，大概43分鐘之後抵達。”
　　李長青看向小彤雲：“妳們幾個現在就去甲板層登上浮空飛艇，稍後我用青山號為妳們打開壹條通道，其實妳們不該來的。”
　　李彤雲搖搖頭：“我們不走，既然選擇來了，本身做好了最壞的打算。”
　　李長青的貼身保鏢老十九因為嫌麻煩，幹脆改名叫老萬了。
　　他默默看著這壹幕，對李長青說道：“老板，青山號走不掉了，但妳可以走。”
　　李長青笑了笑：“我是李氏家主，帶著這三千李氏集團軍駕駛空中要塞來到中原，丟下妳們走了算怎麽回事？我不會走的。對了老萬，妳從什麽時候開始跟著我的？”
　　老萬回答：“從您18歲有了自己的青山別院，我就開始給您當管家了。”
　　李長青問道：“其實妳是旁觀者組織的人吧，我父親給我說過這件事情，他知道妳的身份，知道妳想要記錄李氏內部發生的事情，但也由著妳記錄了。”
　　指揮室裏安靜下來。
　　隔了很久，老萬才笑著回答：“小姐，我如今是旁觀者組織的現任主編了，上壹任是鄭遠東，他退出後交給了我，旁觀者組織沒有惡意，我們只在乎真相。”
　　老萬不再稱呼李長青‘老板’，而是好像回到了14年前，他微笑著迎接那位少女懶散的走進青山別苑。
　　他即是旁觀者現任領袖，也是這時代裏的壹個普普通通的人，壹粒微塵。
　　在這時代的洪流裏，他選擇守護李長青，做壹個忠實的保鏢，直到自己死去。
　　李長青搖搖頭：“放心，我不介意妳的真實身份，我很清楚旁觀者組織是個怎麽樣的存在。我只是有點好奇，如今這青山號上便是李氏最後壹支，如果我們死了，李氏也便煙消雲散，那麽，旁觀者會如何記錄我李氏？”
　　老萬斟酌片刻：“我會如實寫下妳們如何使用商業手段盤剝底層百姓，將妳們操控政壇的細節壹壹記錄在案，甚至會記錄半山莊園內的壹些不堪之事。但也會如實寫下，當外敵入侵時，李氏所做的所有努力。我會寫李氏家主李雲壽與李氏滿門，以不屈的意誌與黑水城艦隊同歸於盡。”
　　李長青勾起嘴角：“那就夠了。”
　　在聯邦裏，歷史不是勝利者書寫的，而是由旁觀者這群人書寫的，人們不信任財團，只信任這群默默無名的旁觀者。
　　他們不被利益誘惑，只為將聯邦的真相壹壹放在檔案，等待有壹天歷史公之於眾，還壹些人清白，又或者證壹些人的罪行。
　　李長青說道：“所以，該走的不是我，而是妳們。張平，我需要妳記錄下妳剛剛說的壹切，我們不能白死。”
　　張平，這是老萬的本名，李長青並沒有忘記過。
　　然而這時，李彤雲站在指揮室裏，擡頭看向指揮席位上的李長青說道：“姑姑，再等等。”
　　李長青好奇問道：“等什麽？”
　　李彤雲認真說道：“我哥哥相信那位零，銀杏山上的爺爺也相信她，她讓我們來到中原絕對不會只是讓我們來送死，我相信壹切還有轉機。”
　　至於轉機到底是什麽，沒人能確定。
　　有人看見了命運，卻守口如瓶。
　　……
　　……
　　對應表世界大阪的20號城市裏，神宮寺真紀穿著白色的連衣裙，好奇的走在街道上。
　　這是她第壹次來到裏世界，立刻被這從未見過的光怪陸離的世界吸引。
　　只是，行人額頭上都有“奴隸”二字刺青。
　　五彩繽紛的全息霓虹與巍峨的高樓之下，卻是人間地獄。
　　這時，神宮寺真紀看向壹位中年人：“您好，我可以借用壹下您的手機嗎？我想打壹個電話。”
　　那位中年人打量了壹下周圍，好奇的看向神宮寺真紀：“小姑娘妳怎麽壹個人？妳家人呢？”
　　神宮寺真紀思索兩秒：“我是壹個人，想讓家人來接我，可以借用壹下您的手機嗎？”
　　中年人再次打量了壹下周圍，沈默片刻掏出手機給她：“那妳打了電話之後，叔叔請妳去吃冰淇淋好不好？”
　　神宮寺乖巧答應下來：“好的。”
　　她接過手機，按照神代雲羅讓她背下的手機號撥打出去：“餵，慶忌叔叔，我現在在……大叔，這裏是哪個城市？”
　　中年人說道：“20號城市。”
　　神宮寺真紀說道：“我在20號城市，頭頂的全息霓虹是壹群大象，旁邊還有‘東方國際’的霓虹燈牌。慶忌叔叔妳在5號城市嗎，現在來接我？好的，那我就站在原地等妳。”
　　她沒見過慶忌，但神代雲羅老師告訴她，這是壹個值得信任的人。
　　小真紀將手機還給中年人，乖巧道：“謝謝叔叔。”
　　中年人蠱惑道：“接妳的人距離這裏還很遠呢，他從5號城市過來起碼要兩天時間，妳先跟叔叔回家吧，叔叔家裏有冰淇淋。”
　　小真紀搖搖頭：“不行的，慶忌叔叔讓我原地等他，他很快就過來。”
　　中年人看她不肯跟著走，便心下壹橫伸手去拉扯她。
　　然而才剛伸出手去，旁邊忽然打開壹扇暗影之門來，慶忌面無表情的從門裏走出來，壹巴掌扇在中年人臉上：“這麽小的女孩也欺負？”
　　說著，慶忌不解恨的壹耳光壹耳光扇在對方臉上，中年人臉都被扇腫了。
　　小真紀在壹旁看著有些不忍心：“別打了別打了，慶忌叔叔，直接殺了吧。”
　　慶忌：“……”
　　他緩緩看向小女孩，大家不是都說這姑娘是騎士組織最後的良心嗎。
　　這就是最後的良心？
　　慶忌擰斷了那個中年人的脖頸，看向神宮寺真紀，他們這也是第壹次見面，他對慶塵的這個徒弟也很好奇。
　　他問道：“神代雲羅是怎麽跟妳提起我的？”
　　小真紀認真說道：“他說妳是壹個可以完全信任的人。慶忌叔叔，我們去救青山號吧，彤雲姐姐、南庚辰哥哥、劉德柱哥哥他們都還在青山號上。”
　　慶忌問道：“所以，妳穿越過來，就是為了救人？”
　　“嗯，”小真紀回應道：“神代雲羅老師說，這就是我和他的宿命。”
　　“他的宿命？”慶忌若有所思：“他似乎已經猜到了什麽……妳會殺人嗎？”
　　“不會，”小真紀說道：“但我可以學。”
　　慶忌笑道：“我現在相信妳是壹個騎士了，但我們現在還不能去戰場，時間沒到。”
　　“啊？”小真紀疑惑了：“那我們現在幹嘛？”
　　“先收點利息，”慶忌說道：“神代雲羅告訴我，妳有百鬼夜行的能力，那就先把這20號城市裏的所有偽軍和西大陸士兵都殺掉。這就是妳來到裏世界後的第壹課，殺人。”
　　“怎麽把他們找出來呢，這城市好大！”
　　“很簡單，頭上沒有奴隸兩個字的，全殺掉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