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26章 活了

　　魏元諶看著燈下的少女吃蜜餞，她發現少女停下來的時候，都習慣地向嘴裏塞東西。
　　“壹顆，兩顆，三顆……”
　　顧明珠抿了抿嘴唇，唇上仿佛都裹了壹層糖稀似的，將嘴唇粘住了，然後唇瓣又慢慢分開。
　　屋子裏暖籠燒得有些旺，映得她的臉頰也紅紅的，壹雙眼眸明亮……
　　魏元諶拿起面前的茶喝了壹口，這茶如果是冷的就好了。
　　“大人，”顧明珠半晌才回過神發現自己想著案情，就向魏大人腰間的荷包下手了，“我想案情的時候，習慣吃些東西。”
　　好似她在別的時候也喜歡往嘴裏送蜜餞。
　　顧明珠道：“這蜜餞挺好吃的。”
　　“是嗎？”魏元諶道，“什麽味道？”
　　難道魏大人還沒嘗？顧明珠又抿了抿嘴，其實她也忘了是什麽味道了，如果能再嘗嘗或許能想的出來。
　　這樣思量著，那纖細的手又熟練地拉開了荷包，從裏面取出壹顆蜜餞，她想了想先將蜜餞遞到魏元諶嘴邊。
　　然後用明亮的眼睛望著魏元諶：“好吃嗎？”明明是魏大人自己的東西，卻還要她來問。
　　“好吃。”
　　顧明珠聽到這話，手又癢起來：“那我也嘗嘗。”
　　顧明珠拿出壹顆放在嘴裏，嘗出來了，好似是桂花味兒。
　　寶瞳伸出頭看了看燈下的兩個人，那句話怎麽說來著？寶瞳壹時有些詞窮，小姐看書的時候，她也在壹旁看，看得太多了，以至於累得眼皮都擡不起來，她以為自己已經滿腹經綸，可每次到用的時候，腦子裏好似又什麽都沒有了。
　　總之，眼前的場景就是……小姐喜歡吃蜜餞，剛好魏大人也喜歡，湊巧了。
　　不像魏大人身邊長得像猴子壹樣的初九，整日裏拿牛肉幹糊弄她，誰喜歡這幹巴巴的東西，寶瞳想著拿出壹塊放進嘴裏，好似這次做的有點香。
　　“我走了。”魏元諶站起身，“天快亮了。”
　　顧明珠點了點頭，幸好今晚家裏人都顧著母親那邊，楊媽媽也顧不上來小書房裏，否則定要堵個正著。
　　魏元諶伸出手來，顧明珠遲疑著將手遞了過去，魏大人的手好像永遠都比她熱壹些。
　　兩個人拉著手走到門口，壹起擡頭看著天空。
　　都說天將亮未亮之時，最為黑暗，但現在明月當空，魏元諶想起來，今日是上元節，顧家院子裏的花燈剛好點著，他與她站在壹起看燈。
　　魏元諶低頭看向身邊的珠珠，少女微微擡著頭不知在想些什麽。
　　魏元諶等了壹會兒，身邊的少女才開口道：“大人……聶忱可將賬單給妳了？”
　　“嗯。”魏元諶應了壹聲。
　　顧明珠認真地道：“那賬目我算過的，差不了。”
　　“好。”
　　大人果然還那麽大方。
　　唔，如果能將腰間那剩下的蜜餞留下來就更好了。
　　……
　　懷柔公主府。
　　趙氏做了壹夜的針線，擡起頭看看天快亮了，可能是那些年東奔西走習慣了，她不太習慣身邊時時刻刻都有人跟著，早早就將下人遣了出去。
　　彭良離開京城許久了，連過年都沒有回來，想想這些年，他們雖然不是夫妻，卻也在壹起過日子，每次年節她都免不了思念煜哥兒心中難過，彭良都會在院子裏燒青竹，將周圍的孩子都引過來，看著那些孩子她心裏就踏實許多。
　　彭良跟著魏家人去大寧除了要查案之外，也是為了她，趙氏想到這裏，手中的針刺在了手指上。
　　十指連心，她疼得壹縮，心中總有不好的預感。
　　“母親還沒睡？”門外傳來程煜的聲音。
　　趙氏慌忙將手裏的衣衫藏在了被褥下，然後整理了壹下衣裙，等著程煜邁步走進屋。
　　“母親，”程煜道，“您又睡不著了？”
　　“可不是，”趙氏笑道，“可能是這些年養成的習慣，從前忙裏忙外不覺得，現在閑下來覺就少了。”
　　趙氏關切地看著兒子：“煜哥兒這麽早起身做什麽？”
　　程煜道：“今天上朝兒子要自請前往永平府衛所。”
　　趙氏聽到這裏不禁壹驚：“妳……妳想接手永平府？”
　　程煜點點頭：“梁家父子被抓，永平府正亂著，朝廷要派人手前往，雖然有官員去吏部疏通，但他們當中大多是貴妃黨，如果我自請，皇上應該會答應。”
　　趙氏知道煜哥兒早晚會去做他想做的事，煜哥兒的脾性很像父親。
　　趙氏道：“妳外祖父在北疆打了敗仗，妳是為了妳外祖父？”
　　程煜搖頭：“不光是，兒子自己的誌向也是如此。”
　　趙氏擡起眼睛：“那公主呢？”
　　“公主答應了，”程煜笑道，“還有壹件喜事，公主夜裏覺得不舒坦，尋了郎中進府診脈，方才診出是喜脈。”
　　趙氏聽到這話，臉上滿是驚喜的笑容：“公主有喜了。”
　　程煜眼睛更加明亮，聽到這個消息之後，他的心更加平靜了，心底壹絲絲憂慮也去的無影無蹤。
　　“母親，”程煜躬身向趙氏行禮，“孩兒若能去永平府，公主和孩子就要母親多多幫襯。”
　　“快起來，”趙氏上前攙扶兒子，“怎好跟母親這般客套。”
　　趙氏說到這裏，微微停頓下來：“只是委屈了公主。”
　　話雖然這樣說，趙氏仍舊沒有勸說兒子改變主意，只是囑托：“為了公主，為了公主腹中的孩兒，妳要平平安安地回來。”
　　程煜與趙氏四目相對，良久程煜才道：“孩兒記住了。”
　　“去吧，”趙氏收回手，“該去上朝了。”
　　程煜只覺得站在燈下的母親雖然兩鬢斑白，她的目光和神情，卻還是他小時候記憶中裏的那般。
　　壹樣的溫和，壹樣的慈愛。
　　程煜將要轉頭時看到了壓在被褥下面的壹片衣角，想到了些什麽：“母親，您若是願意改嫁的話，等我們從北疆回來，兒子為您操持。”
　　趙氏面色壹變急著要拒絕。
　　“母親別著急回話，”程煜道，“您可以仔細想想，我與公主都是這個意思，您經歷了那麽多，有些事不必再去顧忌。”
　　程煜說完躬身行禮離開。
　　趙氏聽著兒子的腳步聲漸行漸遠，她慢慢地走到暖炕上坐下，伸手將被褥下的衣衫取出來。
　　想著兒子即將去永平府，趙氏久久不能回過神來，父親和戰死在榆林衛將士的屍骨還沒送回來安葬，她的兒子即將去衛所領兵，面對的可能是動亂的大寧。
　　趙氏想到這裏，驅趕走心中的擔憂和陰霾，她吩咐丫鬟打水梳洗，等煜哥兒走了之後，她就去安慰公主，這時候最需要關切的是公主。
　　……
　　京城外城的壹條巷子裏。
　　壹個老翁坐在椅子上慢慢地喝著粗茶，每天這時候他應該在忙碌地準備雜貨，將壹些針頭線腦、雜七雜八的用具壹起放在他的推車上，走街串巷去叫賣。
　　他常年風吹日曬，臉上皮膚粗礪不堪，額頭上也有了壹道道深刻的皺紋，面容看起來比他實際的年齡要大的多。
　　“您在想些什麽？”老婆子上前道，“如果心中放不下，就去找他們。”
　　“不去，”老翁冷笑道，“沒有壹個好人。”
　　“是嗎？”老婆子道，“果然是這樣，妳也就不會夢中都喊嚴參的名字了。”
　　老翁的臉更冷下來，他是喊嚴參的名字，那是因為京中來了幾個坊間人，竟讓他覺得他們很像嚴參。
　　像得讓他覺得嚴參活了過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