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十四章 我才是那個倒貼的人

　　午時，烈日高懸，但尚墨書局卻還沒有開門。
　　但門外卻圍滿了人，看衣著都是屬於那種算不得窮也算不得富的那種。
　　這裏比起城中心破落了不少，居住的百姓家境也都不太好，這個時間點家裏的勞動力大多都出去做活了，平時冷清得很，從來沒有見過這麽熱鬧的景象。
　　壹個婦人好奇地問道：“小哥兒，這是咋回事？這破書局門都沒開，妳們在這裏圍著做什麽？”
　　常年居住在這裏，她再了解這裏的書局不過了。
　　明明是富貴人家才買得起的東西，偏偏要開在這裏，就算價格比別的書局便宜些，也不是他們這些人能買得起的。
　　到最後，街坊心裏堵，老板心裏也堵。
　　今天這麽熱鬧，著實有些反常。
　　布衣書生回答道：“聽說這個書局快倒閉了，裏面有賣兩百文壹冊的書！”
　　婦人驚訝：“兩百文，這麽便宜，我怎麽沒聽說？”
　　旁邊的中年人附和道：“店裏的夥計都出去擺攤了，書攤上的書冊都是兩百五十文壹冊，我瞅著便宜，就給我家小子買了壹冊《論語》。
　　我聽夥計說，店裏還有好幾百冊百家典籍賣不出去，只要今天下午來，兩百文就能直接拿走。趁著便宜，我得多整幾冊，說不定以後我家小子就出息了，能拜入哪個權貴人家當門客呢！”
　　兩百文壹冊，對於普通家庭還是不便宜，但遠遠達不到負擔不起的地步。
　　他們都是平民，除了被名師相中，或者被權貴之家賞識收作門客，幾乎沒有任何翻身的希望。
　　但沒有學識，就不可能被相中。
　　好不容易遇到壹個機會，指定要咬牙多買幾冊啊！
　　其他人也都是抱著這個想法來的，太陽還沒過正南方那條線，門口就已經圍了近百人了。
　　但門卻依然沒有開的意思。
　　烈日灼熱，烤得人直冒汗，時間久了眾人難免抱怨起來。
　　“這狗曰的老板，怎麽還不開門？”
　　“這麽懶，活該他倒閉！”
　　“大中午的，該不會還抱著婆娘睡覺的吧？”
　　大門後。
　　白芷小耳朵貼著門板，轉身看向躺在躺椅上優哉遊哉的嬴無忌：“公子！他們罵妳！”
　　她心中憤憤然，公子最好了，這些人憑什麽罵公子？
　　嬴無忌壹點心裏負擔都沒有：“說清楚，他們罵的是我，還是書局老板。”
　　白芷恍然，氣兒瞬間消了：“罵的老板！”
　　嬴無忌轉身看向花朝：“花朝姐！他們罵妳！”
　　花朝白了嬴無忌壹眼，不經意的壹個眼神，卻是說不出的溫婉嫵媚，書局還沒有正式開張，但成品書冊她已經見到了，確定嬴無忌是真心跟自己壹起賺錢之後，兩個人的關系無形中也拉近了許多。
　　她抿嘴笑道：“這口黑鍋我可承受不起！白芷妳說，他們都罵什麽了，我們來聽聽究竟是罵誰的？”
　　白芷想了想：“他們罵老板懶！”
　　“吶吶吶吶！”
　　嬴無忌舉起手：“這段時間我多忙妳們是看到了，倒是花朝姐壹直在看戲本。他們可以說我狗，但不能說我懶，對不對花朝姐？”
　　花朝揉了揉腦袋，又問道：“他們還罵什麽了？”
　　白芷：“他們罵老板是狗曰的！”
　　嬴無忌：“……”
　　花朝：“……”
　　白芷疑惑道：“公子！這句話是罵誰的，狗曰的是什麽意思，是天狗食日麽？”
　　嬴無忌：“……”
　　花朝：“……”
　　嬴無忌下意識偷看了壹眼花朝，美目流盼，氣若幽蘭，好像也不是不可以……
　　花朝發現他在偷看自己，白皙的臉頰頓時泛起壹絲紅暈，旋即惡狠狠地剜了他壹眼。
　　白芷卻壹臉懵：“公子！公子！這句話到底是罵誰啊？”
　　嬴無忌捂住她的嘴：“妳可快別說話了！”
　　過了好壹會兒，氣氛才恢復正常。
　　花朝忍不住笑了笑，這麽多天過去了，她對嬴無忌也有了壹些了解，感覺這個少年相當隨和，絲毫沒有壹國公子的架子，跟他相處沒有任何不自在，即便他曾把劍架在自己脖子上過。
　　年輕，俊朗，聰慧，隨和，還有事業心。
　　有這麽壹個弟弟真好。
　　至少比那個討人嫌的羅銘強多了，這小子雖然心不壞，但說的話沒有壹句她愛聽的。
　　她聽了聽外面喧鬧的聲音，笑著問道：“我們什麽時候開門，外面的人應該等急了。”
　　上任老板的存貨並不是很多，他們也看不上這點錢，所以全都有小廝拿出去兜售，按照嬴無忌的說法，這叫做“打廣告”。
　　現在看來，效果非常好。
　　不過等會這些人進來以後就會發現，兩百文的經史典籍只剩下不到百冊，倒是三百文壹冊的《山海詭談》堆滿了這個店面。
　　嬴無忌笑了笑：“不急！咱們的貨物美價廉，應該是他們求著買，而不是我們求著賣！讓他們再多等壹會兒，不然以後不知道珍惜。”
　　花朝想想，倒也對。
　　不過正在這時，壹個負責裝訂的紙行夥計急匆匆地跑了過來。
　　“公子！公子！有壹個少爺要見妳！”
　　“少爺？”
　　嬴無忌有些疑惑，有哪個少爺想要見自己，還特麽走後門？
　　他站起身：“花朝姐，我去看看，妳先歇著！”
　　說完便帶著白芷來到了後院，壹眼就看到了神色陰沈的羅銘。
　　羅銘死死地盯著他：“嬴無忌！妳還要臉麽？”
　　嬴無忌瞅他這副模樣，大概猜出發生了什麽事，畢竟羅銘不同於姬肅，以他丞相之子的身份，消息肯定極為靈通，現在找上門應該算晚的了。
　　他笑道：“要，當然要，我還得靠臉吃飯呢！”
　　看他如此肆無忌憚，羅銘胸肺都要氣炸了：“就妳們乾國那些廢紙，我擦屁股都感覺刺撓！我不管妳怎麽騙到的我姐，立刻把貨款退了，不然別怪我不客氣！”
　　“妳想怎麽不客氣？”
　　“這次我不想讓我姐難堪，所以從後門進來警告妳壹次。下壹次，我可就帶著人從正面進了。”
　　嘖嘖，這貨還挺給面子。
　　嬴無忌撇了撇嘴：“瞅妳這話說的，紙行把紙運過來，可是壹分錢都沒有收啊！”
　　羅銘冷笑：“沒收錢？妳該不會想說自己是來行善的吧？”
　　“這年頭說實話都沒有人相信了，妳特娘的愛信不信！”
　　嬴無忌壹臉無語，大喇喇地坐在石椅上，慢悠悠地喝了壹碗茶。
　　羅銘心中窩火，正準備說什麽，卻聽到不遠處響起了壹個熟悉的聲音。
　　“他的確沒收錢！”
　　“姐！”
　　羅銘趕緊迎了上去：“真的假的？妳可別受他蠱惑啊！”
　　花朝點頭：“真的，不信妳去看賬本。”
　　“這……”
　　羅銘遲疑了，賬本都搬出來的，說明是真的沒收錢，難道……
　　他轉身看向嬴無忌：“姓嬴的！妳該不會是看上我姐，拿妳們乾國賣不出去的紙，來討我姐歡心吧？”
　　聽到這話，花朝臉紅了壹下，低聲訓斥道：“休要胡說！”
　　羅銘趕緊把花朝拉到壹邊：“姐！妳沒讓他吃軟飯，我這個當弟弟的很欣慰。但他不過是壹個失了勢的質子，乾國的紙更是沒人要的破爛貨，這種人就算再往妳身上貼，妳也不能跟他扯在壹起啊！”
　　花朝有些不高興：“胡說什麽，他不是那種倒貼的人！”
　　羅銘：“那……”
　　花朝打斷：“我才是那個倒貼的。”
　　羅銘：“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