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百九十四章 黑心聖人嬴無忌，炎王斃，四海壹

　　妖王印記，這對於妖族來說，是相當禁忌的存在。
　　當他們打上這道印記的時候，就意味著背叛會付出很大的代價。
　　當然，它同樣代表著妖王的本源。
　　雖然不多。
　　卻也是實實在在的本源。
　　只要煉化，對妖族就大有裨益。
　　可惜。
　　從來沒有人煉化過。
　　這頓爹娘全席，屬實是有些大補了。
　　煉化之後。
　　牛犇犇壹臉幸福地拍了拍肚皮：“爽了！感覺好像摸到了妖王境界的邊，那個嬴……乾王，多謝了！”
　　嬴無忌板著臉：“妳甚至都不願叫我壹聲陛下！”
　　牛犇犇梗著脖子：“我是黎國牛，不拜乾國王。”
　　“娘的，以後有妳拜的時候！”
　　嬴無忌罵罵咧咧，眼底卻閃過壹絲笑容。
　　跟凰女混了壹段時間，他也清楚了壹些妖族的情況，對於妖族來說，妖王可不僅僅是壹種境界。
　　簡而言之，就是妖族也有類似族運分配的東西，只不過僅限於族群首領。
　　就比如壹種雌雄同體的群居魚，平時只有壹條魚有雄性性狀，雄魚死後，最強壯的雌魚就會變成雄魚，成為新的領袖。
　　而反映到大族群中，當壹個族群有妖王的時候，新妖王的誕生就會受限，如果出現新妖王，就會與老妖王爭奪首領之位，敗者離開族群。
　　就比如如今的牛魔聖，當年突破妖王受限，用計謀害死了親爹，當即原地突破。
　　再比如剛才的狐後，就是突破之後，幹翻了自己的狐王丈夫。這個狐王丈夫，敗亡之前把自己跟另外壹只母狐的後代交給了白家，成為了現在的白芷。
　　所以換句話說，胡糊糊跟白芷，也算是同父異母的親姐妹。
　　再換句話說，自己跟十三爺也是連襟。
　　這些都是題外話。
　　總的來說，妖族的正統妖王數量有限，這也是幾千年前限制妖族發展的主要因素。雖說每個種族都不止壹個族群，光是牛族就有六個正統妖王，但妖域空間就那麽大，妖王數量壹直上不去。
　　但規則之水泄露之後，突破老妖王壓制的新晉妖王越來越多，新老之爭不論誰戰敗，都會有活下來的，在野妖王的規模已經達到了相當的規模，妖王數量翻了兩倍不止，大妖更是不計其數。
　　現在正統妖王隨時都會面臨在野妖王的挑戰，內卷之下，整體實力嘎嘎提升，所以他們才如此看重妖仙體質，若是能成為族群中的“神”，就不必當族群中的王了。
　　如果眼前這三個能夠突破至妖王，加上妖仙體質，是很有可能奪位成功的。
　　自己培養的那些小妖崽，也能達到同樣的效果，只是族內環境相當兇殘，還真不壹定能夠保證奪得妖王之位，但他們修為突飛猛進，送到妖域的時候已經是大妖了，倒也不用太過擔心他們的安全。
　　“犇犇啊！”
　　嬴無忌似笑非笑道：“想當妖王麽？壹邊當妖王，壹邊繼續在黎國當官。”
　　牛犇犇有些興奮：“當然了！等我突破妖王境，就回族中頂爛他的腚！”
　　壹旁金錦荊依舊沈默不語。
　　樹妖的感情向來不豐富，即便成了大妖，也多是以本能做事，她在黎國呆了這麽長時間，完全就是壹個祈農樹的作用，不過能看得出來，她很喜歡這份工作，不然也不會跟牛犇犇他們壹起向十三爺求助了。
　　光是杵在那裏，對那些莊稼施展施展本命法術，就能得到海量的功績，還有百姓信仰，幫她澆水松土施肥。
　　唯壹苦惱的就是，那些百姓總是把牛犇犇的粑粑當成天字第壹號的肥料，搞得她不勝其煩又不好拒絕。
　　胡糊糊卻神情有些復雜：“我，我有些想回去了。”
　　“為什麽？”
　　嬴無忌有些詫異。
　　胡糊糊控制著自己不朝嬴十三的方向看：“在這裏我得不到我想要的東西。”
　　嬴無忌瞅了壹眼十三爺，發現他已經進屋，整理畫像前被剛才動靜搞亂的東西了。
　　他笑著問道：“那妳離開這裏就能找到了麽？”
　　“這……”
　　胡糊糊有些遲疑。
　　嬴無忌笑道：“先呆著吧，在這裏妳還有著選擇走不走的權力，走了可就不壹定能夠選擇回不回來了。”
　　胡糊糊猶豫了壹下，微微點頭：“嬴無忌，妳什麽時候才能把我姐姐復活？”
　　“妳問這個做什麽？”
　　“她活了，也算了卻我壹件心事。”
　　“這天下少不了生離死別，我會盡力幫忙，但妳不必以她的生死折磨自己。”
　　“不是折磨……”
　　胡糊糊輕嘆，心中補充了壹句，她活了，我就能少幾分癡心妄想。
　　不過她終究還是沒有說出口。
　　她感覺，作為壹個狐妖，每天在這裏拉拉姻緣，治療治療家庭隱疾，壹直都挺快樂的。
　　但終究少了她最想要的東西。
　　“嘖！”
　　嬴無忌咂了咂嘴，也沒打算把這個話題繼續下去。
　　跟十三爺寒暄了幾句，便直接離開了。
　　畢竟。
　　糖糖還穿著神凰羽衣在宮裏等著自己呢。
　　自己這些娘子越來越變態了。
　　現在都開始互相扮演了。
　　明明自己對凰女沒有非分之想的。
　　這搞得。
　　沒有也有了。
　　……
　　接下來的時間。
　　中原依舊打得火熱。
　　炎國雖然陷入了四面炎歌的境地，但畢竟吞並燕齊兩地有壹段時間了，再加上軍械底子不錯，百萬倀鬼表現得相當可以，即便屢戰屢敗，也從來不見壹潰千裏的跡象。
　　歸其原因，還是魏國內耗有些嚴重，黎魏兩國沒有達成精誠協作，導致兩國主力被姬肅帶領的炎國主力拖住了。
　　而魏國內部的爭鬥也已經到達了白熱化的地步。
　　羅文羅武本來就占據上風，現在戰場上黎魏兩國彼此間的制約，又剛好反應出來了嬴無忌說明的那種情況，所以支持羅文羅武政見的人越來越多。
　　但魏桓是壹個很固執的人，哪怕這兩兄弟說得再多，也堅持這只是嬴無忌想要侵吞魏國土地，編造出來的理由，妖族絕對不可能那麽快攻進來，而且平妖之戰大家明明已經贏過壹次了，妖族根本沒有什麽好怕的。
　　仍舊死死地抓住魏王對魏土的直接控制權。
　　壹步都不願意退。
　　這搞得羅文羅武很惱火，於是加大了探查妖域的力度。
　　直到半年以後，四國聯合派出的探查妖域的隊伍，在付出好幾十條高手性命的代價後，終於帶回了壹張相當詳細的輿情圖。
　　大妖多少。
　　妖王多少。
　　甚至哪幾個大型部落，已經做好了開戰的準備。
　　當輿情圖出現在魏國朝堂上之後，瞬間引起了壹片嘩然，因為這大妖和妖王的數量，已經達到了無比驚悚的地步，相比起來，平妖大戰最後的總攻，完全就是小打小鬧。
　　鐵證擺在面前，魏桓終於低了頭，在群臣的見證下，簽署了第二冊盟書。
　　隨後，四國聯盟正式形成，他以魏王的身份，帶著魏國掌權的幾位文臣武將，加入了四王會議。
　　自此四國土地管轄權以及軍隊的調度，正式統壹了起來，嬴無忌當選第壹任總指揮。
　　指揮權統壹之後，黎魏兩國間的互相約束瞬間消弭壹空，後勤調度也融為了壹體，進攻強度瞬間上升了壹個等級。
　　而姬肅帶領炎國主力構成的防線，也終於出現了潰敗的趨勢。
　　戰爭打到現在。
　　早已不是名將與戰術能夠決定輸贏的時間了。
　　國力。
　　兵力。
　　軍械。
　　後勤。
　　當這些都能夠達成碾壓的時候，任何名將和戰術都是虛妄。
　　除非冒出壹個位面之子，引得天降流星，否則根本沒有翻盤的可能。
　　炎國的防線很快就崩了。
　　姬肅也十分果斷，直接放棄了炎國舊土，帶著殘余的七十萬倀鬼大軍，飛快朝齊土撤去。
　　這裏尚且在他的掌控之中，並且壹面臨海，至少能緩解三四成的防守壓力，再加上齊國也是老牌強國，農業壹直都不算落後。
　　曾經的逐鹿天下，變成了現在的偏安壹隅。
　　壓力小了數倍不止。
　　他們放棄的土地，很快被四國聯盟吞並，因為嬴無忌的夢境宣傳，當地百姓不但沒有抵觸，甚至十分歡迎四國聯盟的進駐，畢竟能提升生活質量，誰會願意拒絕啊！
　　於是中原的版圖急劇變化。
　　只是蔓延到齊土的時候，又重新陷入了沼澤之中。
　　睢城。
　　曾經的炎城，後來的姜國。
　　現在它因為能夠承接吳炎兩地，跟四國舊土距離適中，距離齊土也不遠，所以就成了四王會的駐紮地。
　　“姬肅這小子行啊！”
　　嬴無忌瞅著地圖，感覺有些蛋疼：“王八殼子還真硬！”
　　其他眾人都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。
　　大廳之中，匯聚了中原八成的名將。
　　南宮兄妹。
　　趙闊。
　　蒙樾。
　　景銳……
　　全在其中。
　　都對如今的齊土炎國有些頭疼。
　　百萬倀鬼大軍，如果想要守住大片國土，只有節節敗退的份。
　　但他們現在只想固守壹隅，這片土地甚至連以前齊國的壹半都沒有，以這兵力密度，可真就跟茅廁裏的頑石壹樣了。
　　滂臭。
　　硌牙。
　　讓人頭疼。
　　他們都知道，長久來看，這麽小的土地，養這麽龐大的軍隊，壹定捉襟見肘，壹定會瘋狂壓榨百姓。
　　都不用攻打。
　　過幾十年，炎國就會自己崩潰。
　　但他們等不了幾十年，可要是硬啃的話，又會付出不小的代價。
　　畢竟倀鬼只會遵循主人的意誌，而且它們的本我都被姬峒定制裁剪過的，即便局勢再不利，都不會因為心態影響戰鬥力。
　　就很煩。
　　“我來吧！”
　　南宮燕上前了壹步：“我跟姬肅共事的時間不短，這百萬倀鬼大軍，其實就是弱化版的黑甲軍團，以我對姬肅指揮習慣的了解，只要帶的精銳夠多，肯定能以最快時間內解決戰鬥。”
　　眾人下意識地點了點頭。
　　南宮燕現在已經是四國聯盟數壹數二的大殺器，以天階圓滿的混元真氣串聯整個大軍，簡直就像是無敵戰車。
　　而且這天下，最了解姬肅和姬宏的，恐怕就是他了。
　　如果硬碰硬，她絕對是最優的人選。
　　嬴無忌眉頭微蹙：“如果全軍精銳都交給妳，碾碎炎國妳需要耗費多少兵力？”
　　“二十萬？”
　　南宮燕給出了壹個估算。
　　嬴無忌有些頭疼，老實說這個戰損比可以，但他不想接受。
　　這些可都是他想心頭肉啊！
　　“暝都滲透怎麽樣？”
　　趙寧忽然開口提了壹個建議。
　　眾人不由沈思，自從姬峒死後，本我規則隨之覆滅，暝都被大世界發現以後，就壹直在被大世界吞並，慢慢淪為大世界的附屬品，物質交換的上限提升了許多。
　　不過，它打開的時間，仍然是日月交替。
　　而且傳送規則依舊保持不變，不管妳進入暝都轉悠得多遠，傳送回來的方位依舊是妳進入暝都的點。
　　趙寧繼續說道：“倀鬼大軍很強，士氣幾乎不會受到磨滅，但他們付出的代價是本我被切割，本我是靈魂重要的壹部分，也就是說他們靈魂必然有缺陷。
　　之前的案例也證明了這個結論，他們靈魂殘缺，但不會受到精神法術的影響。
　　可用以交換的，是他們神識很弱。
　　整個炎軍當中，主力是倀鬼，負責警戒的，卻壹個都不是。
　　他們有意彌補這個短板，但這個短板是彌補不了的。
　　所以我們依然可以沿用之前的戰術，派人偷偷潛入，只要到達目的地，就立刻潛入暝都，等到兵力積蓄到壹定地步，就同時發難，應當能降低不少損失。
　　反正姬肅對暝都的掌控不強，甚至擔心百姓通過暝都逃竄，民間的鏡子都成了禁物，完全可以溫水煮青蛙。
　　唯壹的問題的就是，需要的時間很長，擅長隱匿氣息的將士又沒有那麽多。
　　隱匿氣息的符紙倒是可以考慮，但產量可能跟不上。”
　　大廳內議論紛紛。
　　這的確是壹個可行的方法。
　　但短板也有些明顯。
　　壹時間，又陷入了糾結。
　　嬴無忌卻眼睛大亮：“潛入暝都的確可行，不過我不打算派精銳戰士過去。”
　　“那派什麽？”
　　魏桓問道。
　　嬴無忌笑道：“工匠！”
　　“工匠？”
　　眾人疑惑：“要工匠做什麽？”
　　嬴無忌沈吟片刻，笑著說道：“造船！”
　　“造船？”
　　眾人面面相覷，完全摸不到頭腦。
　　羋星璃卻瞪大雙眼：“難道……”
　　嬴無忌：“對！就是妳想的那樣！”
　　眾人：“？？？”
　　哪樣？
　　話能不能不要說壹半？
　　好在嬴無忌沒有賣關子，把自己的計劃大概講了壹遍。
　　猶如石破天驚。
　　倒吸涼氣的聲音此起彼伏。
　　“真的能行麽？”
　　蒙樾忍不住問道。
　　這種戰術，實在是太過離奇，甚至已經達到了駭人聽聞的地步。
　　歷史上，從來沒有記載過啊！
　　嬴無忌捏住五指：“七成的把握！剩下三成，我不能決定，就看丹子哥怎麽樣了。丹子哥，這種船能設計出來麽？”
　　吳丹作為四國首席工程師，軍械設計的扛把子，自然有資格參加會議。
　　他坐在原地沈思了很久，最終點了點頭：“沒問題！”
　　說這個結論的時候，他雙眼放光，這次的計劃實在太過狂野。
　　壹旦成功。
　　姬肅的靠海龜縮的計劃，就會轉而變成他們自取滅亡的神之壹手。
　　有些刺激。
　　他已經開始興奮了。
　　……
　　齊土炎國。
　　營陵城。
　　這裏曾經是齊國的王都，從姜姓讓渡到田氏手中，但田氏還沒捂熱乎，就被南宮燕率領的聯盟軍趕了出去。
　　現在。
　　營陵已經成為了炎國的新都。
　　曾經的齊王宮，也變成了炎王宮。
　　而姬肅給姬宏建造的藏身地宮，也就坐落在這片土地上。
　　不得不說。
　　姬峒雖然幹了許多惡心事。
　　但居安思危這件事情，屬實做得相當完美了。
　　從頹勢剛顯的時候，就已經為他們想好了龜縮齊土的退路，更是建造了這麽壹個能牢牢保護好姬宏的地宮，不至於壹潰千裏。
　　確保他們即使失敗，也能戰至只剩壹兵壹卒。
　　“父王！兒臣敬您！”
　　姬宏臉上掛著和他年齡不符的溫煦笑容。
　　姬肅心情有些復雜，胡子拉碴的臉上帶著略顯苦澀的笑容。
　　他明白，現在的炎國已經沒有實現宏圖霸業的希望了，壹點統壹炎國疆域的希望都沒有。
　　如果繼續這麽下去，以嬴無忌嫻熟的吸血手段，炎國必定長久面臨平民流失的局面，被吸幹是遲早的事情。
　　他只希望姬峒做出的推測沒有錯。
　　五年內中原禁制崩潰，嬴無忌在前線跟妖族搞，自己靠著海壹邊吸收人口壹邊發育。
　　雖說有海妖。
　　但海妖對陸地壹點興趣都沒有。
　　嬴無忌就算再不濟，在前線頂個壹二十年還是沒有問題的。
　　這麽長的時間，足夠讓姬宏突破悟神境，甚至繼承姬峒的聖人之路，發展出數千萬的倀鬼壹點問題都沒有。
　　這樣的炎國，跟“妖仙體質”完全脫鉤，妖族至少會失去九成的興趣，倀鬼大國繼續發展，只要人口慢慢恢復，成就祖境未嘗不可。
　　對他們來說。
　　最艱巨的時期就是現在。
　　只要能扛住四國聯盟的進攻，扛到中原禁制崩潰，他們就有可能成為最終的贏家。
　　唯壹的遺憾。
　　就是人不再是人。
　　姬肅看了看自己的雙手，明明跟以前沒有什麽不同，卻好像每壹個穴位都綁著壹根根細線。
　　細線匯聚在姬宏的手中，倀鬼全都是他的提線木偶。
　　自己也是。
　　不過姬宏給自己這個父王面子，沒有特意操控罷了。
　　以後的炎國。
　　只會有姬宏這唯壹壹個樸素意義上的人。
　　可姬肅看著自己的兒子，也只感覺是另壹種意義上的提線木偶。
　　姬宏沒有被奪舍。
　　也沒有被操控思想。
　　但情況比這兩者都讓姬肅不寒而栗。
　　自己這個兒子，是那條畸形聖人之路的人間體。
　　“父王？”
　　姬宏笑著，把姬肅從恍惚中拉了出來。
　　姬肅如夢方醒：“幹杯！”
　　爺倆幹了壹杯。
　　姬宏擡頭看向天空，看向那顆格外詭異的星子，正值黃昏日落，只有月光似有淡影，滿天星辰無壹敢亮，只有這顆星子不知死活地掛著。
　　他淡笑著說道：“雖然四國還是聯盟了，但我壹定會完成老師的夙願的！”
　　那顆星子似乎是為了響應姬宏，明暗閃動了幾下。
　　姬肅放下酒杯，心中有些不是滋味。
　　正在這時，門外響起略顯驚惶的匯報聲。
　　“報！”
　　“進來！”
　　“陛下！暝都湧入了很多敵軍！”
　　“什麽！？”
　　姬肅驚了壹下：“他們是從哪裏進入的？”
　　他心頭微緊，為了防止來自暝都的滲透，他們已經基本從暝都撤退出來了，更是毀掉鏡子防止吳宗室叛逃的戲碼再次上演。
　　但並不代表他完全放松了戒備。
　　暝都裏面，可是有不少炎國斥候的。
　　斥候答道：“他們直接從暝都的土地橫穿過來的，進入暝都的地點並不在大炎疆土。”
　　“哦……”
　　姬肅松了壹口氣，只要不是從炎國進入的就好，總不至於“神兵天降”。
　　但他還是有些疑慮，傳送出去又不可能出現在炎國疆土內部，他們這麽做的意義又是什麽？
　　他又問道：“他們在幹什麽？”
　　“不敢靠太近，但他們在暝都搞了很多木材，偶然聽到壹兩聲，應該是……造船！”
　　“造船！？”
　　姬肅頓時面色大變：“壞了！”
　　姬宏問道：“父王！怎麽了？”
　　姬肅沈著臉解釋道：“他們壹定是想走海路形成包夾之勢，這些造船的材料本身就是暝都的，不存在傳送回原地的可能，能夠直接投放到大海之上。”
　　“那怎麽辦？”
　　姬宏也驚了壹下，歷史上陸戰多不勝數，水戰卻寥寥無幾，海戰更是壹個沒有。
　　靠海的也就燕齊楚三國，大海對於大家唯壹的作用就是海鮮，誰想過海上登陸啊？
　　現在炎國雖然占著齊地，但擅長造船的工匠，早就被各國開出的價碼吸引走了，國內只剩種地的了。
　　姬肅沈吟良久：“不用怕！即便他們真能海上登陸，後勤也是壹個大問題，登陸的這壹批，憑空削減戰鬥力，我們先按兵不動，觀察他們的動向，只要他們調兵，我們就跟著調兵！”
　　“陛下英明！”
　　斥候也稍顯心安，現在炎國的主力都是倀鬼，只有他們這些對宗室絕對忠誠，並且尤其擅長感知的精英才能幸免於難。
　　炎國之中，他們無疑過得最滋潤。
　　但壓力不是壹般的大。
　　聽完姬肅分析，壓力才小了壹些。
　　又等姬肅下了幾道命令，他才步履匆匆地離開了王宮。
　　姬肅冷哼壹聲：“從海上登陸，呵……”
　　……
　　接下來幾個月的時間。
　　暝都內外劍拔弩張。
　　源源不斷的材料運輸到暝都齊土，光是造船的基地就冒出了十五六座，而且全都有大軍守衛。
　　炎國當然管不了，他們現在的安全紅線就是兵力密度，稀釋到暝都就是自取滅亡，只能靜靜觀察他們的動向。
　　終於。
　　數月之後。
　　他們觀察到了大量的敵軍朝燕地楚地靠海的位置湧去，數目之龐大讓所有人都膽戰心驚。
　　姬肅反應極快，飛快調動了近六成炎國主力到了海邊。
　　並且密切關註暝都造船基地的動作。
　　可讓他奇怪的是，這些造船基地分布得很散，離海邊距離算不上太近，根本不懂他們在幹什麽。
　　可能是擔心自家毀船，所以才自行放棄優勢，降低威脅性？
　　也不太對！
　　反正這個舉動，讓姬肅有些迷惑。
　　但他也沒有太過擔心，因為他付出了好幾個高手性命的代價，進入基地探查了壹下，確定他們就是在造船。
　　而且是制式的船，造型很奇怪。
　　好像只為裝人而設計，連輜重都裝不了多少。
　　這麽大批量的船，除了能用在海面上，哪個地方都用不了。
　　自己只要陳兵海邊，兼顧燕楚兩地，就能以不變應萬變，反倒是嬴無忌那邊，還得花費大工夫把船只運到海邊，簡直就像玩鬧。
　　敵不動。
　　我不動！
　　雙方大規模調兵以後，又忽然陷入了詭異的沈寂。
　　除了暝都裏的造船基地還在如火如荼地幹活，便再也沒有任何其他動靜。
　　炎國內部警戒程度很高，雖然舉兵倀鬼，把警戒防線削弱了不少，但也絕對不至於被大規模滲透。
　　這份寧靜。
　　壹直持續到深冬。
　　臘月十五。
　　明月高懸。
　　姬肅看著明月，胸口傳來壹陣陣心悸的感覺，這是從今天日落就開始有的，夜越深越。
　　他縱橫沙場不少年，對這種心悸的感覺實在太熟悉了。
　　怕是要粗大事了！
　　正當他心神不寧的時候，胸口忽然傳來壹陣灼熱。
　　他頓時面色大變，這張傳訊符是他交給戍海大將的。
　　這張傳訊符壹亮，只能說明壹個問題——海邊出大事了！
　　可問題是，暝都裏的船還沒開始運呢啊！
　　他慌忙取出傳訊符，符紙飛快幻化出虛影，凝聚成戍海大將的形象。
　　“陛下！出大事了！”
　　“快說！”
　　戍海大將沒有立刻回答，而是微微側過身體。
　　然後。
　　壹對俊男靚女出現在畫面中。
　　那靚女，居然還大著肚子。
　　兩人談笑風生，並肩看海。
　　“嬴無忌！”
　　“羋星璃？”
　　姬肅面色驟變，這個時候，這兩個人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？
　　要壞事！
　　嬴無忌已經很久沒出現到戰場上了，但並不代表他威懾力不在，他忽然出現在海邊，絕對沒憋好屁。
　　他當即騰空而起，全力催動咫尺天涯，朝海邊飛奔而去。
　　這神通來自於姬峒，他尚未完全悟透，卻足夠用來趕路了。
　　之前炎國軍隊之所以能夠拖得住四國聯軍，就是因為自己能靠這個四處當救火隊員。
　　壹路飛奔。
　　海邊轉瞬即至。
　　自從炎國主力抵達，海邊便時時刻刻充滿了肅殺的氛圍。
　　今晚特為尤甚。
　　但滄海礁石之上，壹對男女正相互依偎，時不時地有笑聲傳來。
　　與這肅殺的氛圍格格不入。
　　“怎麽回事？”
　　“稟陛下！”
　　戍海將軍趕緊說道：“這兩個人忽然就出現了，然後什麽事情也不做，就在海邊賞月，我們也不知道他們想要幹什麽。”
　　他話音剛落，遠處就傳來了嬴無忌的聲音。
　　“三息哥，既然來了，速速與我飲酒！”
　　“來了！”
　　姬肅神情微凜，直接騰空而起，朝礁石飛去。
　　雖說嬴無忌現在強得要命，但他自信不會給嬴無忌襲殺的機會，畢竟他現在也是悟神境，而且有九炎絕脈在身，用了鸑鷟火毒之後，實力比起常態的嬴無缺已經差不了多少了，想暗算自己可不容易。
　　“砰！”
　　姬肅落在石面之上，打量著嬴無忌：“乾王真是好雅致，寒冬臘月，居然有心情帶著楚王來海邊賞月。”
　　嬴無忌撇了撇嘴：“什麽乾王楚王的，我們只是過來問候壹下舊友，昔日妳我同在黎國為質，再後來見面，各每次都是國事纏身，很少掏心窩子聊天了。”
　　掏心窩子？
　　姬肅神色有些古怪，妳說妳想掏我的心臟我還能理解，掏心窩子就算了吧！
　　嬴無忌斟了壹杯酒，推到酒案旁邊：“三息哥，喝酒！”
　　姬肅沈吟片刻，還是盤腿坐了下來，拿起酒杯，壹飲而盡。
　　他倒也不用懷疑裏面有毒。
　　畢竟以嬴無忌的修為，偷襲比下毒的收益要大得多。
　　他有些煩躁：“妳到底過來幹什麽？”
　　嬴無忌有些不開心：“賞月，觀潮啊！不早跟妳說過了麽？妳咋還不信呢？妳看齊土風光多美，老婆想看，我能不帶她來？妳對妳們炎國的旅遊業，這點信心都沒有？”
　　姬肅：“……”
　　他轉身壹看。
　　月明。
　　潮闊。
　　的確好景。
　　但他還是不信。
　　畢竟這是臘月。
　　腦袋抽的人才選這個時候觀海。
　　羋星璃忍不住笑道：“妳看這人壹臉愁容，國事加深，恐怕早就不知道閑情逸致為何物了！不像妳，老男人，越老越風騷。”
　　嬴無忌：“……”
　　他知道，羋星璃口中的“風騷”是原汁原味的“風騷”。
　　帶文人氣的那種。
　　可以說是相當寵溺了。
　　姬肅卻越來越不安：“妳們到底想做什麽？”
　　嬴無忌搖了搖頭：“那我就不瞞妳了，我們是來研究顓頊古歷的。海邊的星月最適合觀察，星璃壹直鬧著要觀察，我就帶她來了。”
　　不等姬肅說話。
　　他就繼續說道：“三息哥，妳當真不覺得這‘海上明月共潮生’的景象乃天下奇景？”
　　姬肅神情陰郁。
　　這景象的確好看。
　　他剛才看了壹眼，的確被驚艷到了。
　　可他哪來的閑情逸致。
　　便不耐煩道：“這跟顓頊古歷什麽關系？”
　　嬴無忌笑了笑：“這跟顓頊古歷怎麽沒關系，不然妳以為這潮水是風吹起來的？”
　　姬肅：“……”
　　他頓時感覺有些不妙。
　　慌忙朝海面看去，僅僅方才片刻的工夫，潮水就好像活躍了許多。
　　嘩嘩的潮水不停朝岸邊撲打。
　　壹浪勝過壹浪。
　　剛才自己過來，潮水最多到離海邊駐軍十丈遠的地方。
　　但現在，潮水線已經快要觸及他們的腳尖了。
　　“這……”
　　姬肅臉上爆起了壹個痘：“妳到底是什麽意思？”
　　嬴無忌微微笑道：“很簡單，這潮水就是月亮引動的。星璃研究顓頊古歷十余年，又在暝都盡頭找到了相應的規則，終於弄清了潮水與太陰的關系。今天來這裏，就是特意試驗的。”
　　說話期間。
　　潮水又撲打了壹個來回。
　　這回將前十排將士的腳面都給淹住了。
　　寒冬臘月的海水沒有結冰，卻比冰雪還要嚴寒刺骨。
　　姬肅的臉上，頓時出現了恐懼的神情。
　　“隆！”
　　“隆！”
　　“隆！”
　　大海深處，似乎傳來了悶聲巨響。
　　明亮的月光，不知何時黯淡了幾分。
　　他朝海面看去，發現這次已經掀起了三丈高的巨浪。
　　嬴無忌微微壹笑：“然後凰女找到了壹個相熟的海妖，提出以鯤鵬幫它孕育下壹代，換取了我們入海的權力，布下了引動太陰之力的法陣，消耗了我們壹年產量的源石。這次試驗，應該會成功吧！”
　　說罷。
　　牽著羋星璃的手。
　　直接騰空而起。
　　而這第壹波三丈高的潮水，仍在飛速接近，海邊炎軍已經騷動了起來，他們沒有恐懼的情緒，卻也意識到了情況的不妙，壹聲令下全軍撤離，飛快朝遠處的小山趕去。
　　“瘋子！”
　　“瘋子！”
　　“瘋子！”
　　姬肅目眥欲裂，壹股極度冰寒的氣息從腳心升起，迅速躥上了他的天靈蓋。
　　難言的恐懼，讓他渾身汗毛根根豎起。
　　他騰空而去，周身已經燃起了熊熊烈焰。
　　烈火焚城。
　　這是他最擅長的天階法術。
　　曾讓無數敵軍焦頭爛額。
　　他動了殺心。
　　卻沒有立刻出手。
　　因為他知道這根本傷不到嬴無忌。
　　壹波浪潮撲打過來。
　　沖垮了無數樹木。
　　而下壹波浪潮……十丈高！
　　姬肅終於猜到了嬴無忌的計劃。
　　水淹炎國！
　　水底大陣無比狂暴，海上明月本來就是天地大勢，卷起了滔天海潮。
　　都不說直接死在海嘯下的士兵有多少。
　　臘月海水刺骨。
　　只要泡上幾天。
　　凡是不能飛的炎軍，至少也要丟掉半條命。
　　這……
　　他雙眼赤紅地瞪著嬴無忌：“妳真是個瘋子！妳知道這壹波浪潮，整個炎國都要生靈塗炭！妳嬴無忌自詡仁德之君，為了壹己之聖路，就要數百萬人陪葬！此等惡毒，便如九幽惡鬼，妳也配當聖人？”
　　“別誤會！”
　　嬴無忌淡淡壹笑：“我只是想淹死幾條不聽話的倀鬼！”
　　姬肅氣極反笑，指著十丈高的巨浪：“這只能淹到我們炎軍？”
　　嬴無忌打斷：“不然我造船幹什麽？”
　　姬肅：“？？？”
　　嬴無忌淡淡壹笑：“洪水七天，足以淹死妳們調到海邊的所有精銳，我們準備了避潮船萬艘，遇水必沈於底部，足夠數百人堅持壹天，每艘船都配備幾百面鏡子，妳覺得我的安排怎麽樣？”
　　姬肅面容已經扭曲到了極點：“我的那些斥候……”
　　嬴無忌淡笑：“今日黃昏之前，已經成了我的鏡影，怪就只能怪妳三天才檢測壹次。”
　　姬肅破口大罵：“瘋子！”
　　嬴無忌切了壹聲：“誰都可以說我瘋子，唯獨妳們炎國人不配！天色不早了，三方戰線馬上開打，妳在這裏欣賞海潮吧！”
　　說罷，牽著羋星璃的手，直接消失在了半空中。
　　十丈高的巨浪已經落下，沖垮了無數炎軍營帳，甚至朝濱城蔓延過去。
　　而下壹波浪潮。
　　百丈高！
　　姬肅雙目圓睜，肝膽俱裂！
　　他下意識擡起頭，看向天空中，去尋找代表姬峒的那顆星子。
　　正好看到那個星子猶如大喘氣壹般劇烈明亮轉換了幾次。
　　然後……
　　轟然渙散。
　　壞了！
　　姬峒也放棄治療了。
　　……
　　壹夜海嘯。
　　炎國沿海二十多座城池盡被海水淹沒。
　　怒濤之下，無數炎軍筋斷骨折，當場生死不明。
　　偶爾找到掩體的，也都被淹在海水之下。
　　臘月的海水冰冷刺骨。
　　真氣不夠渾厚的，三個時辰必然失溫而亡。
　　即便能夠扛得住，在洶湧的海水中也很難做到什麽事情。
　　有些人臨死的時候，看到了水底好似有壹艘艘怪船，被鐵鏈錨定在地面上，任海水如何沖擊，都巋然不動。
　　他們試圖進船避難，但根本不得其門而入。
　　偶有高手破開船體，淹死無數百姓，得到數百鏡子，強撐壹日之後，也不敢進入暝都。
　　洪水七日。
　　死傷者數不勝數。
　　於此同時，炎國邊境戰火四起，四國聯盟將所有的兵力都壓了過去，最終決戰徹底打響。
　　炎國被海嘯毀掉大半主力，再也不是他們壹合之敵。
　　又過了半個月的時間。
　　海水終於緩緩退去。
　　炎國的百萬倀鬼，也已經只剩三萬不到退守王宮。
　　炎王姬肅死守，最終被南宮兄妹聯手滅殺。
　　只不過到後來沒有找到太子姬宏。
　　後來地宮被找到，也沒有姬宏的身影。
　　“呼……終於結束了！”
　　嬴無忌長長地吐了壹口氣，粗略統計，這次百姓死了十幾萬，軍隊損失七萬。
　　這壹波梭哈。
　　付出的代價可壹點都不小。
　　但比起戰果，絕對不算慘烈。
　　問題的關鍵，還是姬宏這小臂崽子太過陰毒。
　　海嘯第壹天，他就知道海邊駐軍全都廢了，所以直接給倀鬼下令，放棄求生，拼死毀船。
　　強行拉住無辜的百姓壹起去死。
　　不過……
　　總算結束了。
　　雖毀掉二十多城，卻總比跟炎國耗著要好。
　　四國聯盟正式壹統中原，人族族運也終於連在了壹起。
　　壹場海嘯。
　　人族統壹的十余年大戰，終於徹底落下了帷幕。
　　嬴無忌感覺到自身的修為憑空拔高了壹些，也不知道是不是族運凝聚的原因，這種感覺太過玄乎，實在有些說不清道不明。
　　可能只有突破聖人境，自己才能真切地感受到這些東西吧！
　　“陛下，陛下！規則之水我已經偷到了，快接我下來！”
　　“謔！”
　　嬴無忌頓時壹喜。
　　守在帝屍身旁修煉的化身騰地壹聲站了起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