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章 武孟德名聲廣播

　　人壹旦有了名聲，地位也就隨之而來。
　　壹開始，只是縣令、縣丞、縣尉乃至本地豪商、財主這些本地“豪傑”與其結交，天天宴請不斷，日日高坐清談，時間略久，往來的商賈名流也聽聞了此人名聲，凡來陽谷縣，便要登門拜會。
　　再過月余時光，東平府陽谷縣出了位豪傑“斷門劍”武植的消息，已傳遍山東河北兩地。
　　江湖傳言，這位斷門劍不惟氣概雄奇，慷慨仗義，更難得的是見識非凡，胸襟壯闊，無論治國治家，文學軍事，乃至商業農耕，竟是無所不通。
　　許多在別人看來曲折難解之事，在其口中說來，三言兩語便能厘清，讓與之交談者每每生出徹悟之感。其人尤其好談曹操，每每開口便是“這件事若是曹公來做”、“若是魏王來料理”、“此事曹公早有先例，只需如此這般”，因此很快又得了壹個綽號：“武孟德”。
　　壹是說他姓武，二是在宋人心中，曹操並不以武功見長，而這位武大郎卻是劍法不凡，因此喚作武孟德。
　　須知只有取錯的名字，沒有叫錯的綽號。
　　綽號對於江湖中人而言十分緊要，不僅是壹個代號，還兼具了說明書和廣告語的作用，壹個好的代號，對壹個的江湖名望、社會聲望都有巨大的加成。
　　在江湖中，有壹個綽號已是不易，很多人的綽號都是自己起的，並沒有叫響，每次還要委屈巴巴介紹自己，我是那個誰誰，江湖人稱啥啥。
　　真正的江湖豪客就不會這麽丟人，譬如宋江大佬，每次自我介紹都是很自謙地說：“小可名叫宋江。”對面就跳起來哇哇叫：“哎呀，莫不是人稱呼保義、及時雨的宋公明哥哥？”
　　這叫份兒。
　　宋江對於很多江湖人來說，都是聲望天花板，所以他擁有復數的代號。
　　呼保義，及時雨，還有個孝義黑三郎。
　　現在曹操扮演的武大郎也有了兩個綽號，斷門劍，武孟德，江湖威望可見壹斑。
　　而且與宋江只是靠肯花錢、人大方在江湖底層群體中聲望卓著不同，曹操壹般肯花錢，壹般人大方，凡有上門求告盤纏的，從不讓人失望離開，同時他的胸襟見識，談吐智慧，在中上層階層中也評價極高，往往壹句鞭辟入裏的分析，就能帶給別人無比巨大的幫助，這壹來肯給他揚名的人就太多了。
　　這壹日，如往常壹般，十余個打扮光鮮的閑漢簇擁在周圍，像攙爸爸似的攙扶著喝得醉醺醺的曹操回家，其中兩人各挑壹副籠擔，嘿喲嘿喲頗為沈實。
　　剛剛踏上紫石街，便迎來了四鄰們親切真誠的問候。
　　“大郎，哪裏飲了酒歸來？”
　　曹操笑道：“滄州有個柴大官人，聞了我名，令人送來些禮物，人家遠途到此，招待他們飲上兩杯。”
　　“唷，莫不是柴進柴大官人？那可是個奢遮人物。”
　　“是啊，我也多曾聽人提他名字，有機會倒是該去見見。”曹操雖喝了酒，但並不發酒瘋，紅著臉兒，笑瞇瞇有問有答。
　　也有趁機賣好的：“哎呀，有話何日不能說？沒見大郎飲了酒，快快讓他回去吧，別再受了風寒。”
　　“多謝掛念，在下身子倒還結實，明日再見……”
　　就這麽壹路打著招呼回到家，潘金蓮早早便聽見動靜，打開了門立在門前等候。
　　看她穿著打扮，成都府的彩錦、杭州府的絲綢、蘇州府的刺繡、金陵府的裁工，真正是滿身錦繡遍體綾羅，再看頭發上項子上手腕上指頭上，黃的是金，白的是銀，溫的是玉，光的是寶，什麽簪兒釵兒墜兒鈿兒篦兒珰兒圈兒珞兒鏈兒釧兒鐲兒戒兒……五光十色壹應俱全，夕陽暖光壹照，亮閃閃奪人眼目，便是宮裏的娘娘也無這般出彩。
　　她相貌本也出彩，三月桃花的臉兒，初春柳葉的眉兒，風情月意的壹雙妙目，如雪似玉的雪白肌膚，婀娜纖腰寬壹拃，輕盈檀口帶微香，再配上如今穿著，真如畫裏美人走出壹般。
　　這等美女當前，扶曹操回來的閑漢們卻沒壹個敢擡頭看的，都低了頭，兩個挑擔子的低頭笑道：“嫂夫人，這是滄州有名的小旋風柴進柴大官人送武家哥哥的禮物，就給您放在堂屋啦。”
　　潘金蓮微壹點頭，搶步上前攙扶，滿臉都是關心與柔媚：“呀，妳這人，我聽說不過來了個管家，讓小兄弟們陪飲便是，偏要自己喝這般多，真當身子是鐵打的啊……”
　　周邊閑漢連連點頭：“是啊是啊，嫂夫人，武家哥哥就是太過義氣……”
　　曹操伸手攬住婆娘纖腰，微微笑道：“我是不是鐵打的，妳不知道？”
　　潘金蓮瞬間紅了粉臉，咬著嘴唇，跺腳道：“該死了，這般話也是大庭廣眾下說得的？”
　　那些閑漢們紛紛擡頭望天：“沒聽見，沒聽見，我等耳朵都壞了，嫂夫人，哥哥，我們先走了，明日再來伺候哥哥耍子。”
　　“等等！”曹操叫住眾人，壹雙眼半睜半閉，在懷裏摸了摸，摸出個十兩的大銀子：“方才我看汝等只顧耍笑勸酒，飯都沒吃好，壹會兒找個地方吃頓好的。”
　　那夥閑漢都不肯伸手，七嘴八舌道：“平日裏吃哥哥的喝哥哥的，豈有在伸手拿的。”
　　曹操哈哈壹笑，道：“都是自家兄弟，說什麽見外的屁話，妳等不要，我便扔了去。”說罷將銀子壹拋，閑漢們連忙撿起，壹個個長揖道：“既如此，多謝哥哥厚賜。”
　　曹操搖頭道：“自家兄弟，不許說見外的屁、屁話。”
　　潘金蓮連忙道：“都散了去吧，妳們哥哥要睡了。”攙著武大進屋閉了門。
　　那幹閑漢，恭恭敬敬等到門閂上了，這才離去，嘴裏兀自議論紛紛，壹個道：“前兩天獅子樓前有個瞎子算命好生靈驗，說咱這陽谷縣紫氣東來，必有英雄自此出，果不其然，就應在武家哥哥身上。”
　　另壹個道：“可不是麽？我瘌痢頭王小四壹輩子沒人疼愛，只有武家哥哥，當我是自己弟弟般關照，那天經過我家，還買了十斤肉來，說要我多多吃肉，好長大個。”
　　又壹個道：“哎，武家哥哥萬般都好，就是矮矬了些，不然豈不是天神壹般的人物？”
　　眾閑漢大怒，有個漢子飛起身蹬他壹腳，惡狠狠道：“劉平，再讓我聽妳說武家哥哥壹句歹話，我就踢腫妳的牙。男子漢心雄萬夫①，高矮美醜算個屁。”
　　那叫劉平的叫屈道：“我又沒說武家哥哥不好，他媽的，那日我刀瘡發作，要不是武家哥哥撞見，給了我二十兩銀子請醫問藥，我早躺進亂葬崗了，他是我劉平的再生爺娘，我豈會說他不好？我的意思是，若是高大些豈不更好。”
　　有人便叫道：“世事豈有十全十美，況且周榔頭說得對，高矮美醜算個屁，武家哥哥就算矮矬，沒見嫂子愛他到心眼裏的樣兒？”
　　……
　　壹行閑漢說得興起，渾沒註意身後有條風塵仆仆的昂藏大漢，聽得臉上露出了疑惑神色。
註釋：
①心雄萬夫，漢語成語，意思是雄心勝過壹萬個人的心誌；形容極有抱負，氣概不凡。▽“雖長不滿七尺，而心雄萬夫。”——李白《與韓荊州書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