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31章 金眼彪拐帶佳人

　　酒樓之上，壹眾兄弟都趴在窗前：小酒喝著，大肉吃著，打架看著，議論紛紛，當真說不出的快活。
　　底下焦挺和蔣門神兩個，妳來我往打了二十多合，蔣門神就開始呼哧帶喘了。
　　老話說，拳不離手、曲不離口。凡是練成的藝業，最忌諱擱下——否則任妳多高境界，壹旦開始三天打魚兩天曬網，那水平必然緩緩退步，懈怠久了，判若兩人也不離奇。
　　焦挺壹個單身漢，元陽怕是都不曾泄，精氣神始終保持在巔峰狀態，天天早晚兩練從不懈怠，就是這幾日隨著曹操趕路，他坐在馬上還琢磨拳架子呢。
　　蔣門神能三霸泰嶽，自然也有真才實學，但這幾年壹則自高自大，二則酒色迷人，三五天能練趟拳腳就算勤謹，仗著身高力大和本身底子，打施恩這號是不費事，遇見焦挺這等狠的，就有點不夠看了。
　　只見這大個兒：心跳也見促、呼吸也見粗，手腳也見慢，力氣也見枯——
　　被焦挺覷見破綻，使個“天丁搬山”的解數，雙臂壹崩，震開蔣門神兩條粗胳膊，壹步搶入懷裏，咚咚咚咚咚，壹套流星快拳，壹點沒糟踐，全打在蔣門神胸腹上了。
　　蔣門神被打得氣血翻騰、連連後退，咬著牙忍著痛，雙臂往裏壹抱，想來個“狗熊抱人”，仗著氣力勒殺了他，誰知焦挺就勢回身，先自扯住蔣門神右臂，肩為支點腰馬合壹，“嘿”的壹下，就給蔣門神來了個背口袋，九尺多長大漢轟隆扔在地上，地面都顫了顫。
　　焦挺立在旁邊看了壹回，見蔣門神張大了嘴直打挺，壹時間掙紮難起，便道：“妳服不服？”
　　蔣門神好容易回過氣，連連道：“服了，蔣忠服了，這快活林的生意，都送於老兄。”
　　焦挺呵呵笑道：“老爺打妳，打得是妳稱霸泰嶽的名頭，誰要奪妳鳥生意。”
　　伸手去拉了蔣門神起身，自己回身就走。
　　沒走三步，卻聽二樓窗口壹疊聲叫道：“焦挺小心！”
　　曹操等臉色大變，眼睜睜看著那蔣門神面露兇光，從腰中摸出條壹尺多長的護身槌，就要往焦挺頭頂砸去。
　　焦挺把眼壹看，只見武松、時遷、劉唐、阮小五、阮小七幾個，踏上窗子都往外跳。
　　他手腳快，心思卻慢，不由奇道：“哎呀，他們也要下來打這廝麽？”卻不知蔣門神已高舉鐵槌，正待砸落。
　　武松等人反應雖快，畢竟不會飛，哪裏來得及救人？
　　眼看焦挺就要喪生於此，說時遲、那時快，忽然壹道身影橫空掠起，淩空拽個飛腳，踢中蔣門神後腦。
　　蔣門神“哎呀”壹聲叫，噗地便倒，那短槌也脫手飛出，不偏不倚，從焦挺肩膀上掠過，掉在身前。
　　焦挺壹回頭，卻見蔣門神、施恩兩個都在地上打滾，壹時有些發懵。
　　阮小七飛步走來，口中罵罵咧咧，壹腳踢中蔣門神小腹，頓時彎成只大蝦，武松快步上去扶起施恩，滿口稱謝：“兄弟，多虧妳也，不然我這憨兄弟不死也要重傷。”
　　“哎呀！這廝是要害我！”焦挺這才明白過來，是這蔣門神要傷他，卻被施恩壹個飛腳放翻，施恩自己則是飛腳起的太高，也跌了個發昏章之十壹。
　　壹時間怒不可遏，彎腰撿起短槌在手，回身去往下壹蹲，嘣嘣嘣三下，敲得蔣門神顱骨碎裂，七竅流血，眼看難活了。
　　他也不管滿手的血，把那槌兒壹扔，走到施恩身前，推金山倒玉柱拜倒，甕聲甕氣道：“多謝恩公救我性命，剛才打妳兩拳，是我不該，這便還了恩公。”說罷砰砰兩拳，打得自己臉頰高高腫起。
　　施恩給他嚇壹跳，好家夥，打人不留情，揍自己也舍得下力啊，連忙搖手：“不妨事，不妨事，不打不相識。”
　　武松看這年輕人，雖然武藝不濟，卻是很夠義氣，越看越是歡喜，拍拍他道：“好壹個不打不相識，我等都知道妳是‘金眼彪’施恩了，妳還不認識我們，妳救下的這個兄弟是‘沒面目’焦挺，我是‘活典韋’武松！”
　　施恩嚇壹跳，甚麽焦挺，倒沒聽過，這武松兩個字，那真是如雷貫耳，連忙就要下拜：“哎呀，不料是哥哥到此，小弟施恩見過哥哥。”
　　武松壹手給他拎了起來，大笑道：“既論兄弟，何必多禮。來，我為妳引見引見。”
　　也不必他引見，劉唐等自己就抱拳開口。
　　“在下‘赤發鬼’劉唐。”
　　“在下‘立地太歲’阮小二。”
　　“在下‘短命二郎’阮小五，這是我兄弟‘活閻羅’阮小七！”
　　阮小七怒道：“我自家沒口麽？罷了，施恩兄弟，這個是我時遷哥哥，人稱‘鼓上蚤’便是。”
　　時遷翻個白眼，沖著施恩幹笑著點了點頭。
　　樓上曹操等人也走了下來，紛紛道：
　　“某乃‘神槍’史文恭。”
　　“呵呵，小生乃是‘智多星’吳用。”
　　“兄弟好義氣，小弟周通，人稱‘小霸王’，又叫做‘俏郎君’，只因……”
　　“灑家‘花和尚’魯智深。”
　　“在下‘神行太保’戴宗。”
　　“在下‘白花蛇’楊春。”
　　“還有我還有我，我是‘無影箭’宗允兒。”
　　宗允兒像模像樣學著好漢們抱拳，感覺這種生活簡直刺激死了。
　　施恩早驚得呆了——梁山這幹大賊，還有花和尚之類，壹個個名動天下，沒想到如此平易近人，都笑呵呵跟自己招呼，滿臉親兄熱弟的近乎。
　　最後人群壹分，走來壹個矮漢子，個頭雖矮，氣場卻高達八米，微微含笑：“施恩兄弟，多謝妳仗義出手，救了我焦挺兄弟，在下陽谷縣武植，妳這份恩情，我和兄弟們都牢記在心。”
　　“武植？啊呀，武、武孟德！”施恩猛地回過神，硬拖著武松的怪力往下拜去：“小可久欲拜會大哥，只恨不得壹見，誰料天公佑我，竟在本地相逢！”
　　蔣門神本來奄奄壹息，耳中聽見壹個個名號報出，先是越聽越驚——強龍欺負地頭蛇啊！早說啊，妳們倒是早說啊，妳們為什麽不早說？早說的話我怎麽可能會動手？就算動手也不會暗算啊！卻是平白送施恩壹場大人情，結納這幹驚天動地的好漢。
　　壹時間越想越氣，兩眼壹翻，幹脆死了。
　　“哎呀！”酒店裏，那個相貌姣好的年輕少婦跌跌撞撞跑出，站在道上大哭：“妳這廝日日耀武揚威，如今吃人打死，卻叫我如何有活路？”
　　曹操看她哭得風情萬種，於心不忍：“妳是這廝妻子？”
　　少婦垂淚搖頭道：“我是這廝買來的妾。”
　　施恩插口道：“武大哥，我知道，這女娘本姓秦，乃是孟州西瓦子裏唱說諸般宮調的頂老，兩三年前這蔣門神初來時，她正當紅，蔣門神仗著張團練的勢，強買了她娶做妾室，頭幾月倒還寵愛，後來便讓她當壚賣酒、看顧生意，自己只顧嫖賭快活，快活林裏有人心的，誰不說她壹朵花兒插在牛糞上。”
　　曹操聽了笑道：“人家私事，妳倒清楚。罷了，秦娘子，既然這廝對妳也不好，何故這般哭泣？”
　　少婦泣道：“非是哭他，實是哭自家命苦，此人雖對我不好，但有他在，總無人敢來相欺，如今死了，我還不知是何下場。”
　　施恩聽了嘆道：“唉，卻是苦命。秦娘子，當年妳初登臺時，我也常常去聽妳唱曲；這幾年我來和蔣忠廝打，幾番打他不過，妳也曾為我求情，這般算壹算，大家也算舊識。罷了，這家酒店本是蔣忠強奪了我的，我如今要隨武大哥去闖蕩江湖，便送給妳吧。”
　　曹操聽了奇道：“做什麽妳便要隨我去？”
　　施恩連忙下拜道：“武大哥容稟，小弟壹生，只愛結交豪傑，為何要占這快活林？也是為了有個地面，掙些家私，好接納南北英雄。如今有幸見了武大哥尊面，我想世間英雄，又有誰勝得過妳？再者，死了蔣忠，總是官司是非，因此小弟決意隨大哥而去，乞請收留則個。”
　　曹操將眉壹皺，武松連忙說情道：“大哥，這位兄弟救了焦挺，於我等總算有恩，再者，我見了他卻是十分投緣，他既然想出去開開眼界，我等便帶上他吧，如果日後不願跟隨，任他自回便是。”
　　武松開了口，曹操自然不好推卻，點點頭道：“我等此去少華山，是為救人，免不得和官府作對，妳自家想好了。”
　　施恩大喜，滿口道：“當今世道，都是貪官們敗壞，若我老子不是個官時，我早上山落草多時了。我現在便想好了，刀山火海，也要追隨大哥。”
　　那秦娘子本來止了哭聲，這時卻又哭起來道：“妳若要走，我必然守這店子不住。”
　　施恩壹想也是，發愁道：“這卻如何是好？”
　　曹操把眼看看這娘子，再看看施恩，點頭道：“這般說來，我倒有個兩全計策，這娘子生得花容月貌，施恩兄弟也是俊俏不凡，他挨打時妳肯求情，她落魄時妳又擔心，豈不是郎情妾意？再者，施恩兄弟，這蔣門神是妳的仇家，仇家既然死了，生前恩仇便消，照顧仇家妻女，正是大丈夫應有之責！”
　　施恩和秦娘子對視壹眼，臉兒都是壹紅，施恩抱拳道：“大哥有命，小弟豈敢不從？”
　　壹眾人嘻嘻哈哈，叫兩個酒保埋了蔣忠，大家都回樓上喝酒。
　　焦挺走在最後，抓著頭百思不解：蔣忠不是我打死的麽？娘們兒怎麽歸了恩公？
　　當日整歇壹晚，次日壹早，施恩按照曹操意思，寫封家書，令人帶給他父親施管營，讓他辭了官，帶家人去青州實現再就業。
　　隨後本地找幾個有實力的富商，馬馬虎虎兌掉了酒店，眾人便快馬離了快活林，壹輛馬車裝了秦娘子和兌店的錢財，也不進孟州，徑直往華州而去。
　　當日過了黃河，又急行了五六日，便到華州境內。
　　因要同官兵為敵，曹操讓宗允兒帶著秦娘子，去華州找個上等的客棧居住，待大事辦完再來相接。又令時遷、戴宗、阮小二、施恩四個，混入華州，壹方面暗地關照二女，壹方面打探九紋龍的情況。
　　有分教：大樹坡前火焰高，快活林裏門神雕。恩仇蕩盡孟州道，馬踏華山龍入濤。